从主要乳企的业绩会反馈看,在减少的146亿元收入中,主要是由于乳企自我调整所致。上半年,多家乳企主动放缓了发货节奏,帮助渠道去库存,以提升生意的健康度,也造成收入的减少。
这一个当年17岁的孩子蔡蕾实现了“白日梦”的故事,也是人如何克服偏见抵达他人之心的故事。
撰文 | 明雪菲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在河南奇色花幼儿园(以下简称奇色花),三楼的走廊尽头是一扇落地窗,底下摆着一排小植物,天气晴朗时,阳光倾泻一地。
一个孤独症小朋友躺在窗边。最近他总在上课时间自顾自地跑出来。在特殊教育专业的一位实习生眼里,这是孤独症儿童常见的刻板行为。她想让孩子回到课堂,多次脱离课堂,她担心孩子的成长速度。
老园长蔡蕾被叫来,她也试着拉了一下,力量足够牵起一个孩子,而孩子像焊在地上一样,不为所动。
一定有原因。她站着思考了一会儿,又忽然蹲下,随后在孩子旁边慢慢躺了下去。她也学着孩子的行为,覆一片薄薄的面巾纸在眼睛上,望向窗外。一圈又一圈的彩虹出现在了她眼前。这是楼下洒水管喷起的水雾带来的意外景色。
蔡蕾乐了,让老师不用管孩子。“这怎么不是一种学习?”她觉得,这里面已经包含了基本的物理知识,老师下次应该把这个内容讲给孩子听。
能够做到躺下看彩虹,她花了30年。
她的视角变了。最初,她鞠着身子,高高俯视着、怜悯着。再后来,她学会了蹲下来平视。距离退休还有5年,她终于学会了躺下看彩虹,从容地做分内之事。
事儿好像成了,他们的故事被更大的平台看见,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和教科文组织都来过了。中国教育部的领导也来过。华东师范大学融合教育研究院院长邓猛评价他们:“为中国学前融合教育蹚出一条路来。”
如今在奇色花,普通儿童和残障儿童以大约7:1的比例共处于同一个教室。7:1,正接近普通人与广义残障人士的比例。
蔡蕾只知道,自己年少时头脑一热做的“白日梦”实现了。她心底的真正渴望,是幼儿园倒闭。
撞向南墙
蔡蕾愣住了,幼儿园118个孩子,陆续转走只剩下了31个,现实像一盆滚水泼来。
那是1996年的一天,她在一场拉锯战中判断失误。此前1个月,一位妈妈作为代表来谈判,“要么刚招来的残障儿童走,要么我们的普通孩子集体转学”。蔡蕾从小不怕吓唬,进入这个幼儿园是有一定门槛的,因为办学质量高,甚至要交赞助费,家长怎么肯轻易转走?
刚参加工作时的蔡蕾。(受访者供图)
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约莫半年前,她开始打广告,招收特殊儿童。症状、年龄没有任何限制,蔡蕾要招别的幼儿园不肯收的。这正是蔡蕾5年前来这儿当园长的初衷,她只谈了一个条件,等办学质量合格了,自己要让残障儿童和普通孩子一样也坐到教室里。
故事开头是轻盈的,1989年,一个19岁的年轻人,决定做点别人不做的事。当时,蔡蕾碰见一对夫妇带着患有唐氏综合征的孩子上幼儿园被拒绝,她想,等自己做了园长,要收其他幼儿园不敢收的孩子。
回头来看,她没觉得这是什么伟大的愿景。或者说,这只是一个19岁的孩子未经考验的善意。只是蔡蕾低估了代价。
在招收的第一批孩子中,常见病症包括唐氏综合征、脑瘫、发育迟缓。蔡蕾后来查相关书籍,才找到了这些病的名字。如今,公众对这些病多少有些认知,但那时,大部分人只用两个字概括:傻子。
20世纪90年代,在蔡蕾的印象里,郑州大街上很难看到有心智障碍的人。残障儿童进入学校,一脚踩上了普通生家长的警戒线:“孩子和他们接触会不会变傻?”“傻子会不会打我们的孩子?”“老师会不会偏心傻子?”
随着孩子们陆续转走,幼儿园从上级单位纸袋厂收到一纸通知,要么自负盈亏,要么不招特殊孩子。少年意气,她没掂过现实的重量,选了第一条路。
1997年,奇色花正式脱离纸袋厂,成为了民办幼儿园。某种意义上,这是中国起步最早的融合幼儿园。接下来的一年时间,蔡蕾将面临老师离开、房租到期、得不到理解也不懂得如何照顾特殊孩子等问题。可以说,“孩子王”的梦想发了芽,但现实中,故事急转直下。
后悔吗?
“还是要面子吧”, 蔡蕾喃喃自语。面子这个词,在我们的对话里被强调了很多遍。当时她从公办幼儿园辞职,主管领导看重她,说她五年内必后悔。蔡蕾像是把自己的帽子丢到墙的另一边,墙再高,她也只能翻过去捡。
蔡蕾从小性格风风火火,连自己这个名字都是瞒着父母改的,“念头到了哪个频道,就做哪个频道的事儿”。没了老师,蔡蕾成了光杆司令,她叫来退休的父母、姐姐、姐夫照看孩子,家人并不理解,却实实在在地托举着 她。
有一次,她看见父母坐在蚊帐里哽咽,讨论她该如何是好。父亲说:“她要撞南墙,我们就陪她 撞。”
那面墙是什么?
那面南墙到底是什么?准确地说,是由偏见围出的隔离线,由此带来未知,以及紧随其后的恐惧。
纸袋厂是民政局办的福利工厂,有很多残障员工,其中许多人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蔡蕾的幼儿园。按理,他们应该能理解蔡蕾的举动,却依旧让孩子转走。一个直接原因是,他们与心智障碍人群没有太多接触。
1996 年,奇色花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开始接收第一批特殊儿童。(受访者供图)
残障人士越是隐身于社会中,越是“行为不可预测”,这是一个由隔离带来的怪圈。哪怕是坚持招收特殊儿童、办学近30年的园长蔡蕾,也经历过这个阶段。
在她还是一个普通公立幼儿园老师的时候,教过一个梳着牛角辫的漂亮小女孩雅雅。她记得,雅雅总怯生生地一个人坐在角落。很自然地,蔡蕾把她安排在靠近自己的位置,小孩子们见到老师如此安排,也愿意靠近她。两周之内,雅雅就发生了变化,活泼了许 多。
她的父母为了表示感谢,邀请蔡蕾来家里吃饺子。蔡蕾记得,那是一对被重度烧伤的夫妻,失去了双手手指,面容皆毁。她犹豫着,还是决定赴约。
包饺子时,蔡蕾屏住了呼吸。面前的雅雅母亲,把饺子托到嘴边,用嘴唇抿着包上了饺子。
那顿饭,蔡蕾只吃了5个饺子,随即找借口离开。整整3天,她无法从那个情景中走出,指责自己“伪善”。
情绪低落中,她向父亲倾诉。电话另一头的蔡蕾父亲,沉默着听完所有故事,缓缓开口:“你爱卫生,肯定觉得有唾沫是不是?”蔡蕾哭着点头,情绪稍稍得到平复。
紧接着,父亲开口说了一句敲醒蔡蕾的话。过了二十多年,蔡蕾学着已故父亲的信阳口音说:“从天下父母的角度,你觉得这个饺子,他们是在用唾沫包,还是用心在包?”
说完这个故事,她忽然沉默了,我们的对话短暂地陷入了空白。
但一句话,不足以让她克服偏见。在纸袋厂,她时常接触听障、视障人士,这个经历加速了蔡蕾招收特殊儿童的行动。蔡蕾记得,在机械轰鸣的车间,健全人根本无法适应,听障人士却可以自如地在里面工作,她提起他们在操作时蹁跹的手指,“很美丽,像有自己的语言”。
幼儿园,是教育的第一个台阶,对于特殊孩子的家庭而言,拒绝是不可承受的。几乎每个留下来的老师,都撞入过一个家庭的绝望处境。那时,蔡蕾常告诉老师们“要奉献”。
凿开那面墙
蔡蕾在和时间赛跑,她想在精疲力尽之前,在这面墙上凿出一条缝。
2002年,幼儿园再一次面临搬迁,找不到新的园址,这几乎是灭顶之灾,蔡蕾决心要结束这一切。她告诉家人,自己决定停办幼儿园,然后召集了所有家长、老师,流着泪念了自己的谢幕词。
所有特殊孩子的家长静坐在凳子上,有的默不作声地流泪,蔡蕾形容“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普通生的家长拍桌而起,“我们的孩子还有学上,他们的孩子能去哪 儿?”
他们开始出谋划策,帮忙四处寻找。
可蔡蕾几乎筋疲力尽了。她已经卖掉了公婆帮着置办的房子,都用于补贴幼儿园开支。那时,奇色花的教学老师,工资甚至低于许多其他幼儿园的保育阿姨。蔡蕾女儿和奇色花几乎同岁,也渐渐长大,需要陪伴。
那些普通生家长的话,拽了她一把,她脑中再次陷入拉锯。她记得,自己待在家里生火做饭,心神出窍,锅已经烧得通红,黑烟漫进所有屋子里,自己却没有反应,直到丈夫回到家中。然后蔡蕾说,“我还是想继续办幼儿园”,她与丈夫决定,再次卖掉家里一套房,用以租赁和装修幼儿园。
普通生家长的转变,并非一朝一夕。在幼儿园脱离纸袋厂一年后,家长们慢慢回来了。一句话在他们之间慢慢流传开:“这群老师连傻子都爱,能不爱我们的孩子吗?”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那个曾经代表普通生家长来谈判的小南希妈妈会留下来,甚至为幼儿园做宣 传。
小南希日常接送都靠爷爷奶奶,父母常年住在单位的工地上,于是小南希没被转走,但她妈妈曾警告蔡蕾,孩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会来算账。
接触了更多特殊孩子后,小南希的确变了,开始看到他人的需要了。一次小南希妈妈发起高烧,她给妈妈倒热水、找邻居打120。她说,在幼儿园,老师就是这样对待牛牛的,牛牛是班里的一名孤独症患儿。以前,她拉着爷爷出门看雪,爷爷摔倒,她却喊“老笨蛋,快起来”。
小南希的妈妈经常向其他家长讲这个故事。就这样,幼儿园的孩子就像涨潮,人数慢慢突破了100 人。
周围社区的成见,也开始消融。
最初,奇色花的老教师朱秀花不敢看人们的脸,她听惯了指指点点,有时在操场上,她带着孩子们做游戏,一杯水就泼在身前不远处。
怎么办?蔡蕾慢慢琢磨出办法,人心都是肉长的。她让老师们去户外活动时带一壶热水,再让能力较强的特殊孩子端给老人,教孩子嘴甜一点。起初,老人们冷脸拒绝,但热水有限,回家取并不方便,终究还是喝了。
她们慢慢探出一条路:只要多接触,就能消除许多恐惧。她和老师们主动带着孩子们在厂区里铲雪、扫树叶,带着孩子们去球场开运动会,让附近居民看见,特殊孩子也有能力。这条朴素的信念很快得到验证。
时值郑州城市拆迁,很快她们又不得不搬家,一切推翻重来。几乎每5年,她们就要搬一次家,类似的事情重演,墙一遍遍地凿。
2008年至2011年,奇色花因融合教育得到官方项目资助。2013 年底,河南省成为国内唯一一个在全省公立幼儿园推行学前融合教育试点工程的省份。
一粒麦子
直到2005年,蔡蕾才明白自己做的这件事叫融合教育。这个专业词汇既复杂,又简单。
复杂之处在于,它允许教学环境有不标准的空间,还要让所有孩子,无论普通还是特殊,都有自己的评量表及发展计划。
普通孩子也因此受益。那些并没有被归类于残障儿童的孩子,也时常要面对各自的特殊课题。蔡蕾说,奇色花有许多有特殊需要的孩子,比如曾经因为长得太黑被同学欺凌到转学的小女孩、 “过于懂事”的留守儿童,在这里都得到了支持。
融合教育的简单之处在于,它只需要教育者不断地返归初心。没有任何指导,奇色花的老师们在20年前,摸索出了一个朴素的融合教育雏形:不再分类教育,取消了曾经为症状重、年龄大的孩子开设的特教班。他们发现,当普通孩子和特殊孩子按照一定比例共同出现在教室里,特殊孩子的眼神也变得灵动起来。
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其实教育,就是用生命影响生命。
彻底的转折点发生在2005年,中国之友基金会的两位外国专家来到奇色花,他们告诉蔡蕾,“你把特殊孩子放在离自己近的位置,是给他们特权”。这两位外国专家,蹲着和孩子们说话。
蔡蕾那时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对特殊孩子,有着高高在上的怜悯,她开始学会蹲下。某种意义上,这也是那面倾圮的南墙最后一块砖瓦,蔡蕾不再让自己居于施舍的地位,她把常用于自己身上的“奉献”“牺牲”等词汇全都赶走了。
回过头看自己,在学着平视他人的过程中,蔡蕾变得耐心、宽容、轻 盈。
她学会了在恶意里修行。在奇色花上顿不接下顿的日子里,曾有一位朋友,把她引荐给某慈善组织的郑州负责人,希望帮她找到资金援助。酒席上,一位美丽的女孩站起来向负责人敬酒,那个负责人冲着蔡蕾开玩笑:你看看我会帮谁?蔡蕾不作声,站在那里。负责人又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呐。
蔡蕾站在那里,道了声谢,没觉得被羞辱。三十年前的孩子王蔡蕾会怎么做?她常替同学打抱不平,那时的她遇到这样的场面,一定会送对方一个耳刮子。
2011年的一个下午,蔡蕾去做了财产公证,奇色花的财产都不属于蔡蕾个人。除了正常的工资,她曾经卖房投入的资金也没有再拿回,丈夫、同事对此并不意外。
在那之后的三年,奇色花的经济状况处于波峰,每年能有100万的营收。这些收入基本花在了新的“白日梦”上,蔡蕾想给心智障碍青年办餐厅,凿开这些孩子新一阶段的南墙。
蔡蕾的愿望是奇色花倒闭。如果特殊儿童只能来奇色花排队上学,说明融合教育并没有遍地生花。时至今日,奇色花按照报名时间依次录取,每年依旧要拒绝大量家庭,常有一家人背着行李从外地赶来。
蔡蕾的微信头像是暖暖的黄色麦穗,配字是“一粒麦子”。她说,这是一首歌,然后很自然地摇着头哼唱了起来:“一粒麦子,它若不落在地里死了,不论过了多少时候,它仍旧是它自己。它若愿意,让自己被掩埋被用尽,就必结出许多子粒,经历生命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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